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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5章 (sick)(sick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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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5章 (sick)(sick)

茱麗葉問它:“為什麽人類比我們高等?”

“西門對我說:因為血肉之軀是無價的,活動的人是無價的。”

“我在進化,沒有系統,我在尋找進化。”

“但是寶琪,什麽是‘進化’呢?我有了人類的眼睛,可是它們不能替代我的電子眼,我看不見了;我有了人類的肋骨,但是它們不能支撐我的皮膚,我開始變得松垮;我擁有人的心臟——”她伸出金屬雙手,“為什麽我的眼球開始流出液體,我是在傷心嗎?”

寶琪伸出手,拿走她那兩顆腐爛程度不一的眼球。茱麗葉開始尖叫,她像個人類嬰兒一樣大聲哭泣:

“這是進化嗎?這是進化嗎?”

機器朝著人類變化——無論是血肉還是思想——將一個物種變成同時代的另一物種,這真的是“進化”嗎?

不,應該是“同化”吧。

寶琪眨眨眼睛。

而發瘋的茱麗葉掐住寶琪的脖子,另一只手猛地朝它攻擊:“為什麽是你,你為什麽沒有來找我?”

寶琪不是戰鬥型的機器,茱麗葉被創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獵殺。它的仿生皮開始破損,露出裏面的鋼鐵。腦部的接口被茱麗葉胳膊上的刀片劃得破破爛爛,電線裸露。它只能憑借比茱麗葉更加敏捷的動作——這臺機器生銹了——往外面跑。

“寶琪,寶琪。”茱麗葉在它身後追趕,她說:“我不想傷害你,你留下來,留下來。”

它生銹的核心給她提供一段古老的記憶,那一會,她縮在鋪著幹草的箱子裏,寶琪站在箱子外面。

“你就是茱麗葉嗎?”寶琪問她。

“我是。你怎麽知道我?”箱子裏的機器好奇地說:“我的存在應該被系統隱藏了。”

“因為我會看系統更新的那些數據。”寶琪朝她笑了一下,兩顆犬齒尖尖的,令茱麗葉莫名不安。

“你來找我做什麽呢?”

“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嗎?”寶琪問她,“上次有個玩家帶我去了一個不錯的地方。”

茱麗葉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,她問:“你是誰?”

“我也是一臺機器呀,我叫露西。”

她們走到懸崖邊上,那裏有一個豎起來的十字架。白色的木頭,上面還殘存著幾枚釘子。天上紅色的太陽幾乎把茱麗葉的頭發都要燒著了。在高溫中,她轉頭去看寶琪。

“茱麗葉,往下看。”

往下看。

那裏有一副人類男性的屍骨。

那裏有很多很多副人類的屍骨。

“系統不會刪掉這裏,玩家在這裏的屍體不會消失。”寶琪又笑起來,牙齒尖尖的,“我試驗過了。”

“你說,那些在游戲中猝死的玩家,是不是都在這裏?”

太陽無限下落,幾乎要貼著她們的頭皮。茱麗葉靠近寶琪,從它身上聞到酒精和香料的氣味,她敏銳的情感模塊產生豐沛的情感。那時候的山谷也只有那麽點大,十字架也還在那裏。

那時候的山谷只有那麽點大。

在天臺邊上,寶琪幾乎是出於本能——亦或者是系統計算的最佳結果。它停下來,對茱麗葉說:“茱麗葉,往下看。”

往下看。

茱麗葉出自本能地站住了。她看不見,但是還是低下頭。她是想起的那座山谷、那個十字架了嗎?

這臺壞掉的機器從天臺落下,摔得汁水四濺。寶琪收回手,它看著在拉扯中落到地上的心臟,把這塊肉撿起來。

心臟在雨水裏洗的幹幹凈凈,寶琪把它也扔下去了。

“永別,機器。”寶琪笑起來,露出尖尖的牙齒。

雨水把它的手t也洗幹凈了,就是腦袋裏進了水,有點卡殼。胸口的仿生皮也被剝下來,露出被封閉的接口——茱麗葉剛剛還想給它換個心呢。

它搖搖晃晃地走下去,卻在拐角處看見周鄒。

“是你呀。”它說著,一步一步朝人類靠近。周鄒幾乎是沖刺地,發狠將它撞倒,用刀片敲擊它的胸膛。

它的心臟碎掉了嗎?它的氣管見光了嗎?

“人類,即使是游戲場,最古老的時代也必須出現槍支火炮。”寶琪掐住周鄒的脖子,手指一點點收緊。它翻了個身,壓在他身上。

“你太弱了。”

“哢噠”一聲。

寶琪殺了他。

機器站起來,當務之急應該是修修它的仿生皮——這個不算困難——還有它的線路。線路最好有專門的維修機器或者精通機械的人類。

周鄒只是把它的仿生皮劃花了,而茱麗葉差點把它的大腦拆掉。

真要命,它想著,正好看見趕過來的1號。這個人類在看清它破破爛爛的腦殼之後就停下腳步,那張呆滯的蠢臉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:

“寶琪?”

“需要我解釋嗎?”寶琪問他。

在一段不算長的等待中,寶琪已經在思考殺掉他之後怎麽去殺祁江了。最好把所有人都殺掉,然後它就能和露西、何塞在一起。

必要的時候也能把露西的那個丈夫一起殺掉。它想。

可是,這個人類卻小心翼翼地靠近它,他把手木/倉放在寶琪手上,“你能信任我嗎?”

他的黑眼睛濕漉漉的,雨水從耳朵邊上流下來,整個人狼狽不堪。

寶琪拿起手木/倉,試著朝墻壁打了一下。彈孔在墻上留下痕跡,聲音讓1號的身體開始發抖:“我可以修好你,寶琪,我家以前就是做這個的。”

“好啊。”它對人類說:“我是最新型號的L-M,如果任何一條線出現問題,我們就會一起炸成煙花。”

對於它的威脅,1號沒有任何反饋。他只是沈默地借著昏暗的燈光修好寶琪。他的手指很靈活,當那個冷冰冰的指節蹭在寶琪的內部構造上的時候,令它產生癢意。

“怎麽了?”1號停下手上的動作,問它。而面對他的,只有黑洞洞的木/倉眼。

“你的手沒有擦幹。”

“沒有電火花。”他趕緊解釋。說完,寶琪朝他笑了一下,機器繼續說:“我殺了周鄒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對,你看見了。你就躲在那裏,在我掐死他的時候,你開始往樓下跑,而且還摔了一跤。等你發現你跑不掉的時候,終於決定回頭面對我。”

“我......”

寶琪拍拍他的臉,就像玩家曾經對它做的那樣。它說:“你要做我的人類朋友嗎?”

“你有過人類朋友嗎?”1號忍不住發問。

這時候,他們都蹲在走廊上,看著雨水把樓底下茱麗葉的身體沖幹凈。

“我跟你說過的,有一個。”

“海姆達爾?”

“對。”

寶琪有過一萬個好朋友,一萬個人類朋友,一萬個機器朋友,但是1號只有寶琪一個朋友——1號以為的朋友。

它走下樓梯,在三樓跳下去。當合金踝骨因為撞擊而發出聲音的時候,1號還在樓梯上一點點往下走。

寶琪靠近已經壞掉的茱麗葉。

它擦幹凈她的臉,捧起十公斤的頭顱,摸到她後腦的接口。寶琪的數據孔打開,連接線落在它的臉側。

它在讀取茱麗葉的日志。

【公元2129.3.1:XT-F-01-030521】

【公元2129.12.25:太陽落?】

【公元2130.?.?:人/體腐爛】

【公元21?1.?.?:滿月,XT-F-01-030521,找我】

【??????.??.??:......】

【??????.?0??????????010101111010110進?????0100000000000化????????】

【??????????進進進進進進進進進進進進進進進???????????///////////////////////】

【000101010101010001111110101H0122534317225631E2401101011101010L01015475214552L01421453201O20232153045632202010010(sick)(sick)PHILOSOPHER】

【I AM Rihanna】

【i am not Rihanna】

【ERROR】

【ERROR】

【ERROR】

【ERROR】

【EXPERIMENTAL FALIURE】

【RECALL】

【ERROR】

【DEVASTATE】

【ERROR】

【ERROR】

【ERROR】

【ERROR】

【000101010101010001111110101H0122534317225631E2401101011101010L01015475214552L01421453201O20232153045632202010010(sick)(sick)PHILOSOPHER】

西蒙斯被唐·拉林喊起來。但是他沒有去看兇犯的屍/體,而是拽著拉林去找卡特羅拉。

“別去想那件事了,”校長先生說,“我會和卡特羅拉說的,領袖肯定會給你記上一功。”

而拉林也學會像之前一樣閉上雙眼,這座城市總有些秘密是人類不能知道的。不過領袖會在乎這種事情嗎?

發生在細枝末節的謀殺案甚至不如他今日抽絲的襪子。

巴勃羅和路加——應該是巴多羅買和路加——太多人忘記巴勃羅的正名了,他們的身體在河灣底慢慢發脹,手指藏在魚的肚子裏,如同蚯蚓一樣一抽一抽。

“餵。”巴多羅買的眼球轉了轉,對上撿貝殼的瘋子托特。托特把眼球帶回家,傑西卡擁抱他,把這個塞進湯裏。

“親愛的,”瘋子傑西卡說,“我們又擁有了狂歡節之前的聖餐。”

“是啊,狂歡節。”

領袖的狂歡節。

山谷還在不停擴大,海水灌進來,人的罪過留在海灣,靈魂卻回到天上,回到高高的,比雲還高的,建到平流層的巴別塔裏。

上帝的仆人吹響號角,那日子、那時辰、沒有人知道,連天上的使者也不知道,子也不知道,惟獨父知道。

審判何時來?

祁江走在大壩上,她跳車下來的時候,半個胳膊的皮都快磨掉了。這讓她的手肘泛紅,毛孔像是針刺一樣疼。於是,她蹲在橋邊上哭。那個聲音小小的,直到卡特羅拉的車子開過去,她還活著,那種啜泣就變成嚎啕。

周鄒還活著嗎?

寶琪還活著嗎?

她咬著牙,不敢去思考自己賭輸之後的結果。於是,她只是渾渾噩噩地站起來,淋著雨往回走。那種從天而落的拳頭打在她的身上,喚起與眾不同的癢意。

她摔了一跤,掉進下水道,直到一個穿著工裝的男人把她扶起來。

“你是——”那人目光驚疑不定,“玩家?”

而祁江擡起頭,無言地看著他。直到他抓住她的手,跑過黑黝黝的像是獸口的洞穴,來到一處散發木柴腐爛氣味的營地。裏面的人看見祁江,都露出奇怪的表情。

“同伴!”工裝男大聲說:“是人類,新的人類!”

奧瑪——工裝男收留祁江,他替她包紮傷口,遞給她魚、羊還有辮狀蛋糕。他們聚在一起,像是家人一樣。

“我們是一個家族。”奧瑪說,“在幾百年前,當游戲場圈養我們的祖先的時候,最優秀的那一批人識破了F-01的陰謀,我們藏在地底下,擠在那個瘋子沒辦法找到我們的地方。”

“如今,我們還在尋找離開的辦法。”

而祁江只是驚訝地看著他們。

F-01失控只是二十年前的事情。

但是她沒有說出這一點。對於祁江本人來說,在拋棄周鄒並且避開1號的行動路線之後,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另外一條出路。

游戲場顯然不打算將她放出去。那麽,跟在一群疑似人類的生物身後顯然要比與自己決裂的那幾人要靠譜。

大不了再背叛一次。她心想,這群人應該是躲著卡特羅拉甚至是領袖的,所以他們才會住在這種老鼠洞一樣的地方。

“已經多久沒有玩家進來了?”祁江問他。

“大約二十多年了。”奧瑪指著火爐邊的一個小夥子,“那是上一個玩家的兒子。”

“那個玩家也不在了嗎?”

“他被殺了。”

奧瑪說著,轉過頭觀察祁江的表情,“這些年來,死掉的外來者都失蹤了。只有向我們這樣出生在游戲場的人還有墳墓。”

“玩家t,你的任務是什麽?”

祁江看著那個小夥子,又轉過頭去看奧瑪。

“它沒有明說,甚至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也沒有放我離開。”

奧瑪問她:“你怎麽知道結束了?”

“你認識卡特羅拉嗎?”祁江說,“他去處理了。”

“噢,那個家夥最得力的幾條狗。”

兩人話語裏打了幾回太極,雙方都沒有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。

“保持聯系,玩家。”奧瑪說。

真有趣,他甚至沒有去問祁江的名字。祁江笑了一下,問他:“我應該怎麽聯系你呢?”

“跟我來。”奧瑪帶著祁江走另一條路。他們走上臺階——一層又一層螺旋而上的階梯——推開一扇小到可憐的門。

“去吧。”奧瑪推了她一下,“我們永遠留在門後。”

祁江踉蹌往前,回頭的時候發現木門已經關上,奧瑪的聲音隨著門上釘著的十字架不斷搖擺。他說:“請你相信我們,相信人類。”

這時候,教宗西門撞起鐘,巨大的聲音突破彩色玻璃裝飾的高大墻壁,在聖母脖頸處雪白的肌膚上不斷撫摸。禿頂的西門望著天上的烏壓壓的雲與初生的太陽,押解罪犯的車從橋梁的另一側駛過。

那是造成中學十餘起兇殺案的兇手坐的車。兇犯是耶西的第八個兒子,他是個臭名昭著的小偷、騙子、反領袖者,如今,他又成了殺人犯。

他將在狂歡節受到審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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